但当时这个问题也没空细想——其实好像那时候我所有的问题都没空细想。总是有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堆在你的面前，把你的时间你的精力你的脑子都填得满满的。看起来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你的脑子时时刻刻都在转，但其实你是在“乱忙”。
黎叔说我应该从具体的事务中抽身出来，我爸说我这是“没抓到纲”。
我也不想去管那些鬼事情啊！但业主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我怎么办？我不能不去吧？去了不能不解决吧？
我也知道提纲挈领纲举目张，但这“纲”在哪里呢？
有一种苦，叫做迷惘。如同置身于茫茫荒野千里戈壁盘曲迷宫，不停跋涉来回往返就是找不到出路。这苦这气这恨这恼，就这胸中郁结，一不小心就要爆发出来。
而和娟儿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最不小心的时候。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但可能娟儿直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她只是用她与生俱来的善良和包容，坚强和母性，呵护我纵容我慰藉我……让我能够撑过那一段艰难的岁月。我何德何能？这样一个好姑娘，一定是我前世修来的，不，百世修来的福缘。
那晚上吃饭，说了些闲话之后，娟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怯生生的对我说：“如果实在太难，你就不要做了？”
“唉！”这次我没有发火，只是叹了一口气，“走都走到这一步了。”
“这一步怎么啦？你不想做就不做，我们又没有谁逼你做！”娟奇怪了。
我答不上来，但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娟儿又问：“你还真喜欢做装修？你不是喜欢做律师的吗？你一直说你要当一个大律师！而且你本来也适合当律师，你又会说又会写。装修你会什么？……”
“你才适合当律师！”我不由得乐了，“你比我都还会说一些。”
娟儿笑了：“不是我会说，事实就是这样！我们都是这样看的。谁支持你做装修？除了黎叔……”
娟儿突然停了下来：“你是担心黎叔？”
我皱了皱眉毛，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娟儿说：“这没什么的呀！他的房子你已经给他装完了。现在没业务，养不起这么一帮子人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脑海里浮现起黎叔的眼神，仿佛他正似笑非笑的的在看着我，一瞬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喃喃自语，“律师实习的时候我‘抄了近路’，只帆的时候我‘撂了挑子’……”我咬着牙，看着娟儿，泪光迷离，“这一次就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乱说！”娟儿举着筷子虚敲了一下，“做个装修，哪里要死要活的！上路了就好了，到时候我还要你养我呢！”
我嘿嘿的笑了两下，靠着椅子仰着头，抹了抹脸。像是给娟儿，又像是给自己说：“黎叔说过，人不能‘见了困难就躲’，要‘迎着困难上’。躲了第一次就会躲第二次，就会躲成习惯……
“现在我回去做律师，算什么？浪子回头？我骗得了别人，我骗得了自己么？我不过是当了一次逃兵。要是律师又做不好呢？又逃？我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黎叔说我做事‘踏实’，还是不踏实啊！”
“我感觉你还是够努力的了。”不知道娟儿是不是安慰我，逗趣道，“你左一句黎叔右一句黎叔，嘿嘿……你还有偶像了哟！”
“我偶像还多着呢！”我白了娟儿一眼。
“还有谁？”
“还有汪总。”
“切！”娟儿瘪瘪嘴。
我笑笑，故意拿腔拿调的学着汪总的湖南版广州腔国语口音：“汪总说，‘做事就要像蚊子叮人一样，要叮出血来！’……”
气氛慢慢活跃了起来，但娟儿哥离职这事，总还是要有一个说法的。最后我是这么给娟儿说的，让她也转告给哥：
“这事我肯定处理得不对。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哥也不只是一时的气话。扪心自问，这差不多一年以来，我确实有很多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或许恰恰就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但一是我这脾气以后也很难改，二是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你哥怎么回来？
“另外，哥到外面去看一看，也是好事。我这里，实事求是的说，我自己都觉得问题很多，力不从心。所以我自己都想到外面看一看，别人是怎么管理的。你说装修这难那难，但总有别人做着不难的是不是？他们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我们两兄弟，真不用绑在一块，就像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一样。用一两年的时间试一下：如果我是对的，公司做上路了，那时候他再回来，他也服气；如果我是错的，公司都垮了，也不会拖累他，说不定他还能帮我一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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