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这边安抚好了，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我听见她打电话：“我都把他骂到钻桌子了，我还能怎么样？”不禁莞尔。
但哥离职后，有一个问题就迫在眉睫了：施工这一块究竟是“直管”还是“包出去”？
我现在的模式就是公司“直（接管）理”。工程的收支都是公司直接负责，易峰只是按月领工资，帮着管理而已。这种模式在那时候的家装行业是相当罕见的。绝大部分的装饰公司签下装饰合同之后，就转包给下面的项目经理，差价就是装饰公司的毛利。
以我的直观感觉，直管最大的问题就是工地像个泥沼一样，让我限在里面没办法脱身。稍微仔细点掰这个事情，问题好像就在于我和易峰之间的职责重叠。现在易峰是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往我这里汇报请示，但这些问题是他真的没办法处理，还是因为他没权限处理？其实我到了现场，绝大多数时候还是按他给的意见处理，我的作用也就是拍一个板而已——真的永远都需要我这样天天到现场去拍板么？我考虑过放权。但怎么放权？权责必须统一，你放权给他他捅了篓子咋办……
这个问题以前我爸就提出来过，他给的解决方案就是把这些项目包给易峰，赚的亏的他都自己处理。但当时一则我还需要了解学习现场施工，二则那是黎叔的房子，这样转手赚差价怎么都说不过去，所以一直都没搁在那里。
现在哥离职，继续直管就更麻烦了。谁来监督易峰？用人不疑？那是屁话！以前材料是我哥买，工地人工啥的有我哥盯着，现在呢？我也一天到晚把易峰给盯着？我还干不干其他事情了？
我和钟根商量这事。他的意见很明确，“早就该包出去了！”他问我：“你算过没有？现在我们工地上的成本有多高？每个月易峰王经理两人的工资抵不抵得上我们所谓的‘直管’的效益？”
我心想：“你还没算我的工资哟！”沉吟了一会儿，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抛了另外一个问题：“现在我们对外的宣传就是‘自己的施工队伍，项目直接管理，没有工程转包’，好像业主也吃这一套。如果改成转包，宣传优势就没有这一项了哟？”
“是不是自己的队伍，有没有转包，哪里说得清楚？”钟根不以为然，“我们的工人还不是外面找的，我们按月给他们开工资？说到底黄波他们不是‘包’了泥工业务在做？”
我还是下不了决心。
钟根有些烦躁，“我们现在这个（模式）就是个‘四不像’，畸形，不利落！”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有点什么和其他装饰公司不一样的地方……”我想了又想，斟酌着说道。
“但是你也要想，所有装饰公司都在包，为什么呢？”钟根说道，“别人也不傻啊？他们在装饰行业混了这么久，不比我们有经验？”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于是我决心找黎叔谈一谈。
一直没找黎叔谈，因为他不赞成“包出去”！但他也知道我爸的意见，所以之前和我说的也不多。然而，现在这事不能再拖了，我得再和他谈一谈。关键是如果不包出去，我的这些问题怎么解决？
我记得很清楚，和黎叔谈这事的时候，我们正在过石门大桥。这桥老是堵车，车一点一点的往前挪，我们的交谈也很慢，黎叔抽着烟，少有的认真的想着这事。
“你这个装修业务，利润本来就少。现在包出去的话，这利润又要划一块出去给易峰……”黎叔抿着嘴，皱着眉头，话就停住了。
我想了又想，说道：“但现在也要给易峰发工资啊？”
黎叔抖了抖烟灰，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关键是我现在一天到晚就陷在工地里，没办法干其他的事啊！”我望着黎叔，希望他能给我点真能解决问题的建议。
“你就直接管这个工地行不行？不要易峰这个中间环节？”过了一会儿，黎叔问我。
啊？我压根就没想过这茬。这样我不真成了我爸说的“包工头”了么？
“你现在管得下来工地了噻？”黎叔继续在问。
“管是管得下来，但……”我有些支吾，“那样我岂不是更没时间了？业务这些怎么办？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没有业务啊……”
黎叔就这样被我带偏了。我阐述了我的思路，就是要腾出手来抓业务：业务上来了，其他事情都好办；手里有业务，怎么都不好管！因为这话黎叔自己都都说过，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慢慢的我来了兴致，讲甩掉工地这个包袱，我要如何如何；但黎叔都有些心不在焉，冷不丁的他冒了一句：“转包是不是就能解决你现在的这些问题？你这是解决了问题，还是只是回避了问题？”
我愣住了。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黎叔悠悠的说：“我记得当初谈‘拿回扣’，你说‘还是要靠工程赚钱’。”
我望着窗外的滚滚江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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