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我,黎叔也会聊他自己。支离破碎的闲聊中,我慢慢地拼凑出他的人生轨迹。
上大学时就不老实,当了一学期的班长就主动辞职了,“我自己都管不好自己,怎么能管其他同学嘛?”
老师经常到他寝室来抓他,因为他逃课睡懒觉。“黎卫国,我知道你在里面,不要躲了,我都看到了!”黎叔很奇怪,“这老师怎么就能看到我呢”?90后的同学可能不知道了,以前的门是两截的,门上面还有一个像小窗户一样的一块玻璃框,室内室外明暗对比下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所以老师在外面刚好可以看到黎叔的床。
因为逃课,黎叔的高数老师专门给黎叔打了一个59分,把黎叔气得双脚跳。不过后来,黎叔和这老师关系最好。
黎叔上课的时候看小说,下课看录像,实习的时候就全国各地到处跑。毕业了分到机关,绝对的肥差,好像他三个月的收入就可以买一辆250单缸摩托。但只干了一年,就辞职出来了。那时候应该是1987年。
开始是几个人合伙,“挂”集体的牌子在一个大国企里搞承包,设小金库被检察院查的那一次就是这时候的事。忍气吞声辛辛苦苦干了几年,盘算着怎么也要分上十几万。结果赚的钱这个要分点那个要分点,“给我个名单我一看,把我的嘴巴都气歪了!一百多个科室部门,什么工会幼儿园都在里面。功能都是大家的嘛!”他赌咒发誓,“好好好,龟儿子才干集体!”
后来政策好了,他就自己干,第一桶金基本上就是用的他之前和我说的“做大”的方法。他爸召集家里人开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家只要是做事情,所有人都必须支持!”就这样凑的本钱。
后来引进了他们现在都还在使用的专利技术,生意就越做越大了……
但我那时候最感兴趣的是他沱江大桥的事啊!憋了好久,心里就像猫爪子挠似的,终于绕了好几个圈子,还是把这个话题给扯了出来。
说道这事,黎叔的语调有些萧瑟:“如果不出这事儿,我们当年的产值就上亿了。”
“出事的,是我们下面挂靠的一个施工队。”
“那天是晚上,我刚刚睡着。迷迷糊糊的,电话铃响了。那边的声音都是抖的,‘……垮了……跑出来一个……刨出来八个,都死了……还在刨……’”
黎叔停顿了一下,吐了口气。
“所以我现在的房子坚决不装座机,睡觉前手机一定是关了的。半夜听到电话铃一响,那声音啊!我背上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一晚上都再也睡不着了!
“我们半夜开着车去工地。陶工,当时也快60岁了吧,坐到车里就开始哭,嚎啕大哭!
……
“(工人)处理的结果,(死亡赔偿金)少的5000,多的2万,一般就1万左右。当场签合同当场火化当场领钱。
“我当时穿着一个灰西装,左边兜里一万块,右边兜里一万块。我就想啊,左边是一条人命,右边又是一条人命。”
我想起娟儿的爸爸,也是在工地上摔死的。因为是农村户口,只赔了5万。我那时还愤愤不平,凭什么同命不同价?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赔5千的……想起娟儿爸爸出殡,娟儿抱着门板哭的样子,我久久的说不出话来,黎叔也没说话,我们就这样沉默着。
黎叔把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的揉了揉,喝了口茶,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说什么人的生命是无价的,哪里是无价的?一条命也就值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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