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说面试。
我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求职的坐在外面走廊上等着了。那时候也还没有智能手机，干坐着也无聊，我就和他们闲聊——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涨见识！和我聊得还可以的一个同学先进去，几分钟就出来了，气咻咻的，手一挥，意思叫我和他一起走，“走了走了，这个（老板是）傻逼！”
我问咋了，他也不说，估计气坏了组织不起来语言。这时候一个小妹妹过来叫我，“该你了”。管他的，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吧。
进了门，看到一个年轻人，可能比我大几岁，精瘦精瘦的，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应该就是老板了。带我进来的这个小妹妹，把我的简历放到他的桌子上就静悄悄地出去了。这位老板低着头看我的简历，头都不抬一下。问了我两句，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啦，我坐哪呢？就这样站着说，居高临下的不太好吧？而且房间这么大，我该站哪呢？记得好像是因为他说话声音有点小，我听不太清除，就稍稍靠拢了他一点，结果他立马就抬起头来了。伸手一指，“你坐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唉哟，离他办公桌至少，至少5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沙发。我都懵了，晕乎乎的走过去，坐了下来，5米远的距离，我都不知道怎么交流了，感觉说话都要用吼才行，但是他的声音又那么小！我倒是一点没生气，完全是一种光怪陆离看西洋景的感觉。妈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至始至终，这家伙都不看人，只看简历，板着一张脸，最多偶尔皱皱眉头，露出一点嫌弃或者不耐烦的样子。和他短短几分钟的相处，他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那种我很忙，很专业（按他的理解“专业”就是不带感情色彩吧），我在认真的工作，在低调的做着一件非常伟大的事业。你们不需要理解我，只需要要追随我……
我估摸着这个小老板，也是因缘际会，开了一家公司，所以就把电视里面那一套学了过来。按现在的话说，就是“霸道总裁”范儿十足。配个美女秘书，整个大办公室大办公桌，下属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站着汇报工作就行……但这样的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坐的那个沙发，又是干嘛的呢？摆在墙角，离他的办公桌又那么远？
说实话，我倒没有怎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因为没有生气的资格吧，人家好歹还是个老板，你是来求他给你份工作的；当然，我也可以咒他，“你这个破公司，迟早完蛋！”但是，即使他的公司完蛋了，我也只会同情他。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过去的影子：虽然没有他这样露骨和张扬，但一样的是那种青涩、稚嫩，不知所谓的优越感。
或许，有一天他会明白：做老板当老大带着团队往前冲，其实是一种责任。
扛着这种责任，其实很累。
我面试的另外一家公司老板，就很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我是下午2、3点钟去的这家公司，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离开。离开的时候心情蛮沉重的，因为我仿佛看见了一个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但热血还未冷却的年轻人，正在一步一步地没入黑暗。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到天明，估计很难很难。
面试的时候他们问了我一个问题：如何把网站上产生的消息推送给用户。我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没法推的，只能是用户上网，然后由程序生产或者从数据库里面读出相应的消息。我看面试我的人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虚得很，这是家什么公司呀？这个都不知道？！后面又聊了一些，越来越觉得这家伙是在请教，不是在面试啊？然后，我就被引荐给他们老大，和我差不多大的一个年轻人，经过一些简单的试探之后，他很爽快的承认了他们现在开发中遇到了很多技术问题解决不了。
“找大牛啊！”我觉得很奇怪，“难道外面坐着的一屋子的人，全都是菜鸟？”
结果还真是！为什么呢？
这方面老板有些支支吾吾。但我大概也能明白，就和我当年没法留下刘子欣一样，庙小菩萨大，非常非常难。而且估计他以前也招过技术不错的，但有过冲突，所以觉得有本事的人桀骜不驯不好管理。
“那你现在怎么办呢？”我问，“就靠外面这一屋子……的新人？”（我差点就说成了“比我都还不如的新人”）
“是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老鸟还不都是菜鸟成长起来的？不懂的东西我们可以学，大不了别人一个人一天能弄出来的东西我们一个团队搞两天搞三天，总是可以弄出来的！”他明显的激动起来了。
我心想，“你哪来的这种自信啊？”算了，好人做到底，反正我也不打算在这里干了，我就把我为什么来上海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知道了吧？有些东西，书上学不会的。能学会，我也不会到上海来了，抛妻弃子，你以为我想啊！”我告诉他，“比如说一个技术问题，要两年工作经验的人才能解决，那你就得等你外面这些兄弟两年，等他们成长起来才能搞得定，是不是这个逻辑？而且还有很多问题，是两年都搞不定的，两年才入门。就算两年，两年你等得起？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吧？”
他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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